《新爱洛伊丝》的叙事艺术与教育理念
《新爱洛伊丝》是法国启蒙主义哲学家让-雅克·卢梭创作的一部书信体小说,全书通过总计163封书信,展现了18世纪的贵族小姐朱莉与其家庭教师圣普乐之间的爱情悲剧。迄今为止,众多学者从《爱弥儿》中解读卢梭的教育理念,而仅将《新爱洛伊丝》视作爱情主题的书写,但这部小说作为卢梭著作中的一环,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亦宣扬了作家的社会思考和教育理念。因此,本文通过分析小说的艺术特点和文本内容,尝试解读作家渗透于爱情故事中的教育理念。
一.《新爱洛伊丝》作为书信体小说的宣传色彩
1.多维度视角的叙事特色
近代书信体小说始自1741年英国小说家塞缪尔·理查森的《帕梅拉》,成为18世纪许多作家效法的创作形式。书写者以第一人称视角进行叙事,是书信体小说的主要艺术特点,有利于抒发“我”在特定背景下的思考。并且由于书信中固定受述者的存在,书信体小说可以构成叙述者与受述者间的对话,使读者从中直观感受到交谈者、收信人的存在[1]。《新爱洛伊丝》作为书信体小说发展顶峰时期的作品,展现了多维度的书信叙述视角;小说中出现了圣普乐、朱莉、克莱尔、多贝尔先生、爱德华绅士、德·沃尔玛先生等多个叙述者,弥补了单一限知型叙事的局限,通过多个叙事视角还原故事情境,揭开18世纪社会环境对等级阶层以及情感与美德的态度。借助多位书信对话人之口,小说对当时各种社会问题发表了多样的见解,较为完整地呈现了故事的社会背景。
2.作者的叙事干预
《新爱洛伊丝》的多重叙述角度构成了多声部的叙事世界,而在此对话空间中,作者与小说人物的声音却并非平等的——通过频繁出现的“作者注”,作者强化并统领了小说的叙事声音。一方面,作者反复重申自己仅作为书信的整理者,借助整理者的身份来维护书信文本的真实感,如“有几封信遗失了,另有一些被销毁了,还有一些被删去了”[2](卷一·书信八),“所说的这上封信一直没有找到。原因以后再谈。”[3](卷五·书信二)等。另一方面,作者又频繁通过脚注对写信人提出看法,或借写信人所探讨的问题发表个人见解,如爱德华在一封信中发表对婚姻关系的理解,作者便借机批判现实社会的婚姻偏见问题,在脚注中写道:“人们看重门第和财富,而不顾男女双方秉性和心性,一旦门不当户不对,美满姻缘或被阻挠或拆散”[4](卷二·书信二)——在这本以爱情为叙事线索的书信体小说中,能读到更广阔的社会问题探讨,涉及到婚姻、自然、伦理、教育等当时启蒙哲学家们所关注的话题。
18世纪书信体小说往往借助这样的文学形式来传递思想,呈现出哲理小说的特征。书信体小说具备“宣传色彩”,其文本“离题的可能性”十分适合理论的传播[5]。《新爱洛伊丝》中许多书信内容往往与收信人无关,偏离故事的叙事主线;当书信中开始大篇幅呈现针对社会问题的思考时,表面的收信人已不再重要,真正的受述者已被替换为叙事世界外的读者。因此借助《新爱洛伊丝》,我们能够分析隐于书信背后的作家观点;本文接下来就将着重分析小说中涉及教育问题的文本,解读卢梭的教育理念。
二.《新爱洛伊丝》中的儿童教育
《新爱洛伊丝》关于教育问题的探讨集中在第五卷第三封信,文本详细记录了圣普乐与沃尔玛夫妇关于儿童家庭教育的争论过程;作为一封溢出爱情叙事线的书信,其中展现了两种儿童教育观点:沃尔玛夫妇认为孩子应顺应自然成长,成人不应过早将理性强加于儿童教育中;而圣普乐则认为孩子的心智养成于教育,从出生起就以规范的楷模匡扶孩子的天性[6]。卢梭隐于观点博弈之间,巧妙地利用修辞和脚注为沃尔玛夫妇的教育理念提供支持。
1.顺应自然成长
万物生长在自然中有其自己的位置,孩子成长应先强身后育智。体育是智育的基石,正如小说中朱莉的观点,“先尽量让儿童长身体,直到其理智开始萌芽时,再对他施以教育。”[7]儿童阶段的孩子充满活力,若此时就将他们囿于书房中,强求其安静沉思、学习知识,只会使其变得木讷而弱不禁风,有碍身心健康。孩子并非一出生就具备理性,过早育智无异于对孩子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语言,甚至可能使其在尚未发展出理智之前,就养成假作理性,实则是玩弄词藻的坏习惯。只有身体为理智发展做好充足准备,才能适应针对才智的教育培养。